荒郊野嶺里這個氣象站,迎接吹向上海的第一縷風,涌向上海的第一波浪
2018.8.10
城市就像一盤磁帶,也分“AB面”。“A面”是白天,有氣錘聲聲的工廠流水線,有商務區西裝革履步履匆忙的白領,有熙熙攘攘光鮮亮麗的商業街……可你真正見過這座城市的“B面”嗎?
夜幕下的大都市不只有“深夜食堂”,很多崗位上的值守人員深夜里同樣在默默為這座城市的發展蓄力,完成城市“B面”的新陳代謝。記者走訪了一批這樣的工作崗位,傾聽值守人員的故事——
“站號:58474;站名:洋山港氣象站;報警狀態:正常;通信狀態:連接失敗。”看著電腦顯示器上跳出來的對話框,42歲的站長沈其艷眉頭微皺:“風廓線雷達掉線了,我要上山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來?”說完她就走出了屋。記者看了一眼手機,此時已是8月1日22:54分。
滴水湖東南30余公里處、東海大橋的盡頭,海拔80余米的小城子山像一個沉睡的巨人,靜臥在小洋山島上,半山腰就是洋山港氣象站。荒涼偏僻,不為人知,監測信息,發出預警——這里很像小說《三體》中的“紅岸基地”。不久前,記者在這個“紅岸基地”過了一晚,親歷了值班氣象員的生活。
在洋山港氣象站俯瞰洋山港。茅冠雋 攝
就像飛機空速管前最靈敏的感應器
洋山港氣象站很難找。開車一路從市區駛向東海大橋,車越來越少,車型越來越大,道路兩旁的燈光越來越少。駛出大橋后,僅憑導航信息已無法找到目的地。記者問了洋山港區保安,才知站點不在平地,而在山上,車只能停在山腳下,“最后一公里”必須登山。
“你有沒有手電筒?上山只有一條路,沒有手電根本上不去。”保安沒有危言聳聽,上山的這條小徑被濃密的葦草掩蓋,如果不熟悉,就算白天也很容易在山上迷路。山上滿是嶙峋的巨石和漫山遍野的葦草,粗礦的海風鉆過巨石的縫隙,拂過一人多高的葦草,發出“沙沙”聲,仿佛曠野在呼吸,螻蛄、青蛙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昆蟲正如奏交響樂般歡快鳴叫。不遠處,洋山港碼頭林立的港機就像巨大的怪獸般佇立在沉沉夜幕中。
半山腰海拔54.4米處,一個和整座山頭不太相符的白色圓球狀物體掩映在巨石和葦草中。這是這座氣象站的標志性建筑物——用來測海浪高度的測波雷達。記者喘著粗氣走了半天,終于看到了這個雷達。輪值當班的站長沈其艷已站在山路上等候多時,和記者開了一句玩笑:“夜景怎么樣,壯麗程度超出你的想象吧?我們值班人員走這樣的夜路,是家常便飯。”
《三體》小說里,深山老林里的“紅岸基地”在深夜“廣播”時,除了夜空中的微弱藍光,還有驚飛的鳥群、層疊的樹浪;與之相比,洋山港氣象站的工作遠沒有那么戲劇性,上述這些全都沒有,只有曠野的勁風和堆疊如山的集裝箱相伴。1997年,為了配合洋山深水港的籌建和論證,上海市氣象局在小洋山島上新建了洋山港氣象站。在目前全市12個氣象站中,這毫無疑問是工作條件最艱苦、地理位置最偏遠的一個。
為什么要在這種“荒郊野嶺”設氣象站?如果把地圖上的上海比作一架展翅欲飛的戰斗機,那么東海大橋就是這架戰斗機機頭那根針狀的空速管,大橋末端小洋山島上的洋山港氣象站,就是這根空速管尖端最靈敏的感應器:吹向上海的風,最先到達的是這里;涌向上海的浪,最先到達的也是這里。這里搜集的氣象數據信號,為上海這架“戰斗機”能平穩“航行”提供了精確的分析和警報。
“連軸轉”值班9天瘦了4斤
“洋山站,現在風速是多少?”
凌晨1點多,值班室電話鈴響起,剛瞇眼趴在電腦桌上打會兒盹的沈其艷馬上起來接聽。這是一個來自洋山港船務公司安全經理的電話,風速大小決定了輪船是否可以出航或進港作業。“目前港區浮標浪高2米,極大風速(3秒內的最大風速)8級,東北風,按目前趨勢可能會增強到9級,請你們妥善采取相應措施。”一絲不茍地接完電話,沈其艷開始對記者“科普”:雖然風大,但東北風對港口的影響比西北風要小,因為風浪的威力正好被小洋山島擋住。“西北風的話,一旦刮起來就容易起涌浪,我們往往不建議出航。所幸,一年中東北風的日子比西北風的日子要多。”
沈其艷在值班。茅冠雋 攝
記者了解到,夜晚家家戶戶安枕而眠時,洋山港氣象站工作人員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定時給港口公司、領航站、船務公司等港航單位提供風速、風向、浪高等數據,港航單位再依據這些數據決定船只是否適合出港航行或進港靠泊。有時,洋山港公安部門也會打電話來詢問氣象數據,如果風力達到一定級別,東海大橋就要封路。
氣象工作很省力,只要看看天、看看電腦就行了?這是外行人普遍的誤解。“我們的每次記錄、每個數據都不能出錯,登記報表的時候,必須心無雜念,極度認真仔細,0.01的統計錯誤也不能錯,0.0的微量降水也不能漏輸。”為了工作,沈其艷在手機上每晚都要設多個鬧鐘,手表一直比正常時間調快5分鐘,每次觀測前半小時就提醒自己,不要安排其他事情,靜靜等待觀測時間的到來。“也正因為此,我腦子里一天到晚都是鬧鐘的聲音,有時做夢也會突然被‘鬧鐘聲’驚醒,醒來一看,設定好的時間還沒到,是自己太操心了。”前陣子防御臺風“安比”時,港區每小時都需要氣象站報實測風速,沈其艷幫同事頂了個班,在站里“連軸轉”了九天沒回家,也沒好好休息。“后來回家一稱,足足瘦了4斤。”
夜間排除機器故障也是值班人員的重要職責。發現風廓線雷達掉線后,記者和沈其艷一起,打著手電出門上山。在這里,站內站外完全是天壤之別:站內和普通辦公室無異,而站外的夜晚環境,對大多數上海市民來說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氣象站的門很有特點,內側毫無異常,朱紅漆,不銹鋼鎖,可門的外側細看之下讓人心驚:鎖和門板都呈現出一種滄桑的青灰色,坑洼粗糙得就像月球表面,只有長期被海風侵蝕才能有這種效果。故障原因很簡單:網絡故障,重啟機器就能恢復正常。“但是深夜里,沒有人可以幫你,我們也很少請示,只能自己查看,分析故障原因,迅速做出處理決定。”
上山到機房維修風廓線雷達設備。茅冠雋 攝
蚊香把地板燙出洞,自制“太陽能熱水”洗澡
記者了解到,東海大橋尚未通車時,站里的值班人員要靠輪渡進出,單程要花半天時間,在站里一待就是十天半月,島上物資緊缺,吃的是罐頭食品配榨菜。“梅雨季節的夏夜,這座山頭簡直就是各種昆蟲的‘派對現場’,蒼蠅蚊子都算‘小兒科’,有時候好好值著班,腳背上一癢,低頭一看,一條手掌那么長的蜈蚣安安靜靜地趴在腳上,一旦被咬一口,一整晚都別想睡著了。就算沒有蟲咬,我們也很難睡上一兩個小時的‘囫圇覺’,因為夜間也有部分港機在作業,集裝箱起降的聲音如同轟轟雷聲,讓人難以入眠。”沈其艷說。
值班就意味著要在站里過夜。記者看到,目前氣象站有2個房間、3個床鋪,都很干凈整潔。不過這是經過了幾輪改造之后的結果,以往站內的過夜條件一度非常惡劣。“2010年時,氣象站從金雞門搬到小城子山,值班室經過了大改造,屋內不能住人,值班人員只能睡在機房里,噪音大得根本沒法睡,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四個月。以前為了省油,發電機在22點以后就要關閉,沒有空調的夏夜又悶又熱,我們實在忍不了,就到屋外打地鋪,涼快是涼快了,可架不住成群的蚊子叮咬,只能又灰溜溜進屋點上蚊香,揮汗如雨地睡。半夜被一股焦糊味熏醒,起來一看嚇一跳:蚊香架在鐵架上燒,鐵架把地板燙出了個洞,非常危險。”沈其艷告訴記者,幾年前站內沒有安裝熱水器的時候,值班人員的洗澡水是靠“太陽能”的:打上一桶井水,桶口蓋塊玻璃,白天放在站外露天暴曬,水桶就成了個“簡易暖棚”,把水曬熱后才能在夜晚洗上熱水澡。
條件惡劣尚在其次,深夜值班還可能遇到生命危險。一個雷雨天里,沈其艷去觀測點記錄數據,回到值班室正要進門時,一個“滾地雷”就打在她腳后跟。“整個站點的房間都亮了一下,全部照明都跳閘了。我連忙轉身一看,地上一團黑。現在想想,當時也算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了。”不過,普通人避之不及的惡劣天氣,在氣象觀測員看來卻是得之不易的“珍寶”:通過分析極端數據的數值、頻率,往往可以看出一個地區長期氣象變化的端倪。“天氣越差,我們越要打起精神值班,加密觀測頻率,留下真實有價值的氣象數據。”
在洋山港氣象站,值班氣象員的生活很寂寞清苦。有時候空下來了,沈其艷會走出值班室,看看夜色中山腳下的洋山港。“看著眼前堆砌整齊的集裝箱,看著港機橋吊有條不紊地運作,心里有時也會‘自作多情’一下,覺得很有成就感。我在這里已經工作20多年了,今后也會一如既往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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