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70歲的老人不必在屋內低著頭生活，30歲的小伙子與88歲的老人告別了蝸居閣樓與亭子間的日子……上海黃浦區老城廂內，與南京東路距離一站地鐵，喬家路西塊地塊不久前啟動舊改征收二輪征詢預簽約，當天就達高簽約率，遠遠超過生效比例，這意味著2673證居民將告別“抬不起頭”的日子。一場舊改，不僅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也關乎他們的尊嚴。

老城廂的弄堂

半輩子的“低頭”

喬家路地塊舊改基地，從光啟南路232弄拐進一條弄堂，弄堂頂上的小屋，便是68歲獨居老人萬阿婆的家。“家里‘丑’，怪不好意思的。”站在屋門口，萬阿婆連連對記者說“抱歉”。

從一個狹窄的小樓梯爬上去，走進萬阿婆的小屋。“阿婆，你家這屋頂，怎么這么矮呀？”一進小屋，記者就發現萬阿婆家有些“不對勁”了。

在站著抬不起頭的小屋，萬阿婆生活了27年。

萬阿婆的家不大，床、桌子等家當將小屋塞得滿滿當當，但最“不對勁”的是房屋的高度：身高不到1米7的記者若想在屋內站著，得時刻低著頭；屋頂中央還橫著一根約20厘米高的大梁，人在屋內走動，要提防撞到梁上。

“快坐、快坐，頭低久了，人會覺得暈。”萬阿婆趕忙給我們讓出了家中僅有的兩個小凳子，自己坐到了一個打包好的紙箱上。

就是在這樣的一間人抬不起頭的小屋內，曾經擠過萬阿婆一家三口。27年前，萬阿婆一家買下這里，與老伴帶著兒子住了進來。住進來時，她的兒子就已經20歲了。

萬阿婆在打包，什么都舍不得丟。

三個成年人，擠在只有12平方米的小屋里，沒有衛生間、沒有廚房，其中諸多的不便可以想象。但常年生活在抬不起頭的低矮小屋下的隱忍，卻不是外人能想到的。

“我個子矮，在屋內走來走去，影響不大。但我兒子和老伴，身高都有1米7多，在屋子里肯定是抬起頭啊。”萬阿婆回憶說，剛住進來時，兩個大男人半夜起來上廁所，常常會忘記了“頭頂”。一個起身就撞到天花板，人一下就被撞醒了。墻板薄、不隔音，半夜里動靜大了怕會影響到鄰居休息。所以，兩個大男人都很“自覺”，撞疼了頭也不吱聲，自己一個人捂著頭，呆坐在床上緩一會。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幾年，后來老伴去世了，兒子成家搬離了，萬阿婆一個人留在這間屋子內，時間也仿佛在這里停滯。對著小馬路的木窗能明顯看到縫隙，一到冬天呼呼往里灌風；老舊的房頂上貼了一層又一層油氈紙，但還是三天兩頭會漏雨；“一平方米馬桶”因她家屋內條件不允許，裝不了。

“沒想到，今年舊改終于輪到我們這里啦！”萬阿婆的小屋內橫七豎八擺放著已打包好的紙箱子，自從聽到了喬家路西塊舊改消息，她就開始收集能用來打包的紙箱子。“舊改，我們都盼了好多年。我知道，一定能生效。”

萬阿婆小屋外有幾株她精心伺候的綠植。

萬阿婆的小屋外，她精心伺候的幾株吊蘭長得正旺，好看的油綠色與她家漆成紅色的小屋相互映襯。“我會搬到奉賢區的新房去，帶上這些吊蘭還有我‘老伴’。”萬阿婆看著擺在高臺上老伴的遺像說：“咱們的苦日子要過去了！”

閣樓與亭子間的生活
在金家旗桿弄39弄，聽到記者的聲音，正在二樓房間內織毛線的薛阿姨，沿著陡峭的樓梯匆匆走下來。“不好意思哦。我兒子今天休息，還在閣樓上躺著。他怕難為情，不肯下來。”

60歲的薛阿姨性格爽朗，說話聲音清脆。她出生在老城廂，結婚、生子也在這里，如今三代人都住在這里。

二樓一間10多平方米的房間，由薛阿姨與老伴居住；房間內搭了一個閣樓，住著她的兒子。她88歲的老父親這幾年已爬不動樓梯了，薛阿姨將一樓角落里一間不到5平方米的“亭子間”收拾出來，給老父親住。

薛阿姨用手拎馬桶用了50多年，每天就是從這樣陡峭的樓梯上拎下手拎馬桶。

家中的一老一少，是薛阿姨最牽掛的人。“樓下的‘亭子間’根本不適合居住，冬天冷、夏天熱，只有一扇小小的窗。讓老父親住著，我心里真是難過；但實在沒辦法。兒子今年都30歲了，還和我們擠在一起。這對象也找不到，我著急啊！”薛阿姨說。

30歲小伙子蝸居在閣樓上，抬頭是一扇窗

88歲老人生活在陰冷潮濕的亭子間

兩年前，黃浦區在老城廂推進了環境綜合整治。不但整修了薛阿姨家的公共廚房與樓道內外的環境，還給她家裝上了“一平方米”馬桶。“我用手拎馬桶用了50多年，終于不用再倒馬桶。”薛阿姨說，當時覺得環境綜合整治一定程度改善了居住條件。為此，她和老伴還商量著自己簡單裝修一下房子。“你看，我房間里墻上這兩塊墻紙，就是環境綜合整治之后，我剛貼上的，顯得房間亮了很多。”

沒想到，這么快就輪上了舊改。去年，老城廂舊改提速。看到周邊地塊開始啟動舊改，薛阿姨知道：他們盼到了更大的改善。

薛阿姨平時就是熱心的社區志愿者，手中正在織著的毛線衣就是為孤老獻上的愛心。在舊改一開始，她就主動在社區中做宣傳動員。“我對還在猶豫的鄰居們說：‘舊改，這真是天大的好事情，我們一定要好好珍惜，錯過這次機會，會一輩子遺憾的’。”喬家路西塊舊改第二輪開始簽約，薛阿姨就趕去了第一批簽約。

老城廂的一個弄堂

看到記者在給自己的房間拍照，薛家老父親連連擺手說：“不要拍、不要拍，房間很亂的，不好看的！”薛阿姨趕忙上前“阻止”他，說：“讓記者拍，這就是我們過去的生活，讓記者記錄下來。以后咱們搬進了新家，生活變樣了，我會幫你把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我們再請記者來拍。”薛阿姨全家將搬入兩套新房，她的兒子與老父親都會有獨立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