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其他貸方都呈觀望甚至退縮之態時,79歲的紐約著名房地產開發商哈里?麥克洛已經獲得了來自摩根大通8.5億美元的貸款,在他的規劃下,原紐約梅隆銀行總部、位于曼哈頓華爾街一號的地標性寫字樓將被改造為又一幢紐約高檔住宅公寓。摩根大通還將繼續吸引其他貸方參與這個項目。
哈里?麥克洛此前的一個著名項目是位于曼哈頓中城的公園大道432號。該項目在2012年開始銷售,立即引發了紐約豪宅市場的一波熱潮。該公寓僅占地426平米,高達96層,極盡人們對奢華的一切想象,門房提供包括寵物培訓護理、藝術裝潢、名人造型設計、宴會承辦等各式服務,聘用了世界頂級健身教練開設健康課程。當然價格也遠遠超過了一般人的承受范圍,頂層公寓售價超過8千萬美元,僅每月物業費和房產稅就高達3萬美金。
今年的紐約豪宅市場已經呈現一些衰退的表征,根據著名房產中介公司Olshan的數據顯示,2017年的豪宅價格中位數已經跌至至少五年來的最低水平。然而這并沒有妨礙摩根大通成為了紐約住宅市場的主力成員。摩根大通的主要資金來源是它的投行部:交易商們原來主要出售商業按揭擔保證券,逐漸擴大到投資收益更高的高風險產品,包括一些不適合作為債券類產品的貸款,以此來滿足地產商的貸款需求。
去年,摩根大通就已經支持了另一開發商Gary Barnett的諾德斯特龍塔(Central Park Tower),該大樓毗鄰中央公園,建成后高度將超過前文所提的公園大道432號,成為紐約市和美國第二高建筑,僅低于世貿中心一號大樓,很有可能是全球最高的住宅樓。此外,摩根大通還為其他四個曼哈頓城內的房地產項目提供了高額貸款。
? ? ? 在過去,摩天大樓通常被看做一個城市經濟繁榮,力量強大的象征。紐約舊時的摩天大樓,包括帝國大廈,洛克菲勒中心,克萊斯勒大廈等,都是紐約的地標性建筑。然而,這些摩天大樓一般都出于商業用途,建成后各個商場、公司或各類服務型設施紛紛入駐,帶來了無數就業機會和繁忙的市場活動。夜里像一顆圣誕樹般閃閃發光的克萊斯勒大廈頂層,在白天是一家牙醫診所。
反觀新一波涌現的摩天大樓,往往以“極高”、“極細”為主要特征,占地面積極小,樓層極高,只因這些大樓都不是商用,而是為社會金字塔頂端人群提供的大平層高檔住宅,而豪宅勢必要追求良好的采光,此類建筑只得控制平面面積的同時,不斷增加高度。

紐約當地的Oiio建筑工作室甚至針對這個現象提出了一棟概念性摩天大樓的設想:大別針(the Big Bend)。該建筑成拱形,極細,同樣位于中央公園南側一個街區之外——著名的“富豪大道”上,總長度達1.22千米。這附近幾乎集齊了世界上所有的天價豪宅:公園大道432號,斯坦威塔(The Steinway Tower),現代藝術博物館延伸塔(53W53)、以及卡內基57(One 57)。

人們驚訝于建筑師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的同時,是否同樣沉思于這個設想背后的諷刺意義和社會隱喻?各大開發商展開了白熱化的高度與利潤競賽,他們正在敦促關于“領空權”的法律的迅速出臺,以加快他們爭奪建筑上一方天空的使用權利;他們甚至鉆起了“容積率”的空子,為了銷售售價更高的超級高層,他們買下兩塊土地,用其中一塊的容積率補貼另一塊,以滿足政府規定。
同樣寸土寸金的大都市倫敦、東京、上海等地都未曾出現這種情況。哪怕是廣州“小蠻腰”也是個集旅游觀光、城市宣傳、廣播電視信號發射等功能于一體的電視塔。曼哈頓卻在幾年內迅速建起了一個又一個“小蠻腰”,天際線大大改變,其中One 57被認為是第一座在中央公園核心區域投下陰影的摩天大樓,而幾乎所有“小蠻腰”的功能,都只是給富豪階級添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居所,為他們迅速遞減的幸福指數邊際效應又增加了零點一個百分點,進一步撕裂了美國曾經引以為傲的橄欖球型階級社會。

那么在紐約,普通人的生活又是如何呢?
年久失修的紐約地鐵每天都要面臨無數的晚點、故障、惡臭、失序;6月5日晚,F線乘客遭遇近1小時沒有光、沒有空調的晚點,車廂內面臨空氣短缺,人們不得不扒開門窗獲得新鮮空氣,被大家成為“噩夢般的恐怖經歷”。每年聲稱要進行整改維修的地鐵至今沒有任何變化,根據紐約時報的報道,地鐵晚點次數倒是由2012年的每月28,000次提高到了本月的70,000次。
紐約街頭不斷有流浪漢在乞討、咒罵、露宿街頭,滿街飄著揮之不去的大麻味兒,暴雪甚至暴雨過后排水和交通系統的無力讓城市陷入癱瘓。2000年至2014年,紐約房租的中位數增長了19%,家庭收入下跌了6.3%,與此同時,流浪漢數量增加了一倍,2016年已達到6萬人左右的歷史新高。
當富豪階層能夠通過各式各樣的手段規避稅收的時候,“中產階級”卻面臨了極其高昂的聯邦稅、州稅、城市稅、消費稅、醫療保險以及全世界最高昂的房租。紐約政府的財政緊張與各大財團的闊氣形成鮮明對比,我們不知道為什么這些稅費沒有改善紐約的公共設施和社會現狀,也無從追問。
紐約的天際線一直是城市的亮點,鳥瞰下的高樓林立和中央公園的結合更是紐約人最大的驕傲。我們稱自己為紐約客,帶著一絲戲謔和真實的自豪。我們知道其實沒有人是紐約客,可是沒有人把自己當外人。我們承受著高昂的房租和糟糕的基礎設施,同時享受著街頭藝術家新奇的表演,便宜但美味的餐車,和夏天免費的中央公園大草坪。
我不敢說《紐約客》作者蓋伊·特立斯寫下的關于紐約的一切生機正在流逝——46萬加侖啤酒,350萬磅肉,21英里長的牙線,公園大道上一位看門人的腦袋里的三顆子彈,百老匯上那輛1948款勞斯萊斯,第五大道上商店櫥窗里的漂亮模特兒,每個街區游蕩的野貓……但是,我們都感受得到,這些午后春筍般的纖細摩天樓,不僅在中央公園投下了陰影,也在每個普通人的心里埋下了地雷。
人們曾經活在E.B.懷特筆下的紐約——“誰指望孤獨或者私密,紐約將賜予他這類古怪的獎賞。正因其大度,城市的高墻里面,才容納了眾多這一類人;紐約的居民都是些外來客,離鄉背井,進入城市,尋求庇護,尋求施展,或尋求一些可大可小的目標。”然而就連這位奠定了《紐約客》風的知名作家都在最后無可奈何地承認:“我描述的城市,已經消失,原地聳起了另一座城市——是我不熟悉的。但我記得前一座城市,且迷戀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