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路過蘇州河邊創享塔園區的人會忍不住駐足：在葉家宅路沿街商鋪的LED顯示屏上，閃耀著一位位手藝人的形象，并配有醒目的字樣——修鎖配鑰匙，@小顧師傅；家電維修，@錢師傅；裁縫理發，@林師傅……下面是一塊大牌子：便民服務站。

如果你有興趣順著扶手電梯直上來到位于2樓的便民服務站，便可以看到：面積約300平方米的敞亮空間里，一位位手藝人都擁有著獨立的工作空間。一上午的功夫，8位師傅有的忙著接電話，有的忙著做接待，還有的接了活直接匆匆趕往居民家中……

這個經過9個月孵化正式開業的便民服務站背后，關乎一個文創園區在當下所做出的取舍，也關乎城市更新和社會治理大議題之下的小話題。

依托十萬居民的“另類”轉型

創享塔的歷史，很多常去光顧的居民也未必了解。

1918年，民族資本家劉伯森在蘇州河邊的葉家宅路100號，創辦了寶成紗廠。到了民國，這座紗廠被日本人注資，1946年進入國民黨聯合勤務總司令部編制，成為上海被服總廠滬西被服廠。此后，這一帶的紡織業在上海紡織史上舉足輕重。改革開放后，工廠紛紛外遷，這里開始被用作倉庫、建材市場等。

借著蘇州河沿岸公共空間貫通的東風，葉家宅路100號變身煥然一新的創享塔園區。緊鄰園區北側則辟出“口袋花園”，除了作為園區的休閑廣場，還賦予了周邊居民的后花園、蘇州河歷史文化映射點等功能。入夜，創享塔園區沿河的酒吧、日料店透出星星點點的亮光，和安靜婉約的蘇州河相映成趣。

由于園區的潮流時尚和對市民的共享，創享塔已成為蘇州河邊的網紅打卡點，并入選上海首批“家門口的好去處”。創享塔園區總經理孫蒙佳告訴記者，在2020年初的調研中發現，園區商業租賃者、創業團隊以及消費者，近80%都來自園區周邊居民。“我們周邊有10萬社區居民，園區就像一個小的城市中心，居民對園區也有一些商業要求。”

但另一方面，作為文創園區，創享塔也有自己的硬傷：建筑面積只有1萬多平方米，還分為四棟獨立小樓。由于辦公均以小型空間為主，入駐的小微企業較多。從2020年開始的疫情，對小微企業的沖擊尤為嚴重，導致園區長租空間流失比例較大。目前園區1/3為商鋪，出租率約95%，2/3為辦公空間，出租率約65%。

兩者結合起來看，讓孫蒙佳堅定了園區做另類轉型的念頭。從蘇州河貫通伊始，園區服務周邊社區就與文創同等重要，這對園區引流造成了相當大的正面影響。園區也逐漸從“文創園區”過渡到現在的定位——共享商業社區。

文創園區與社區建立強連接，在國內看來有些另類，其實在歐洲很多國家屬于“標配”，且發展彈性很大。比如，以倫敦科文特花園為代表的市級消費中心，潮牌店很多，辦公空間打開就是展示工坊；德國和荷蘭的“鄰里中心”，中間是廣場，有大屏幕可以看足球比賽，部分商業就位于高層住宅一層。

一則“人民建議”實質性落地

創享塔要招募手藝人，則要從2021年11月舉行的“長壽路街道靠譜黨建聯盟之灣區黨建主題沙龍”說起。

當時，鄰近創享塔的新湖明珠城居民區書記吳昉提出了一則“人民建議”：“隨著城市能級的提升，以前常見的一些縫紉、修傘等‘便民服務’小店、攤頭大多因為無法負擔房租而漸漸消失于街頭巷尾，不過市民們的需求仍十分旺盛，我們能否做些什么？讓市民在‘15分鐘生活圈’內享受到便民服務，并幫助擁有一技之長的‘手藝人’重燃熱忱……”

沙龍上，孫蒙佳“認領”了這則“人民建議”。她告訴記者：“周邊的居民常來創享塔詢問是否有改褲邊、配鑰匙、修鐘表等鋪子，或者配鑰匙、鐘表維修、家電維修等，這些生活中的瑣碎需求商業價值沒有那么大，需求卻廣泛存在。通過合理規劃，創享塔園區原本有一塊商鋪的位置可作為共享空間。”

此前，孫蒙佳不是沒有過動搖。她和園區市場部經理大琴算過一筆賬：這個300平方米的空間如果招商一個月可以多三四萬元的收入。但深思熟慮后，園區運營方認為，作為“居民家門口的好去處”，還是希望為周邊社區居民做點實事。這也應和了共享商業社區的本意，讓便民服務站成為基于生活服務的共享空間。過來的居民，也可以為園區提供源源不斷的新客流，從而進一步帶動商業、辦公的發展。

眼下，這個已經運行的創享塔便民服務站，不僅免收手藝人的場地費/攤位費，還提供中央空調，僅收取每月500—800元水電費，同時也提供基礎工作臺、儲藏柜等。
在長壽路街道黨工委書記王遠華看來，隨著城市更新、人員外遷、拆違拆建等政策的實施，城市變得越來越洋氣時髦、精致魅力。但隨著租金成本上升，很多具有煙火氣的小鋪和具有手藝的匠人也難以尋覓。通過搭建平臺，讓供需雙方有效對接，是多方共贏的事情。

園區與手藝人的雙向奔赴

去年12月開始，除了在網上廣撒英雄帖，孫蒙佳和大琴等人也踏上了尋找手藝人之旅。

疫情封控期間，大琴還在網上“掃街”。她通過大眾點評和百度地圖搜索關鍵詞，比如“配鑰匙”，找到相應的點位，看實景面貌，再看網上口碑，然后一個個電話打過去問。“少說也打了幾十個電話。對方有意向之后，我們還要察看手藝人的身份證、營業執照等，并簽訂規范合同。相當于替老百姓先把好關。”

配鑰匙的小顧師傅就是這樣被找到的。大琴網上發現了他的常德路店鋪后，就打電話給他。小顧師傅開始還半信半疑，又聽說便民服務站在二樓，覺得可能會影響生意。來了創享塔實地察看之后，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我發現整個園區人氣很旺，園區方面還承諾會在一樓做顯示屏，關鍵是免房租，這個太吸引人了。”

當然，園區免房租也是有條件的，在合同中要求手藝人們必須要“價格公益、親民”，每天在園區的時間不低于5-6小時。小顧師傅覺得完全可以接受：“我在上海從事配鑰匙這行快30年了，價格一直比較公道。來創享塔一個月了，現在附近的生意開始多起來了，前幾天才幫居民開了保險箱。”

在長壽路街道社區服務中心的引薦下，一直從事家電維修的“老土地”錢師傅也來了。他又推薦了從事電腦維修的崔師傅。崔師傅以前在陜西北路安遠路有家門面房，月租5000多元。他告訴記者，自己維修的都是過了保修期的電腦，價格比廠商便宜不少。除了附近居民，園區一些辦公室也有修電腦的需求。

便民服務站里最忙的要數從事家政中介的田老師。記者采訪的一個上午，她不是在接電話，就是在面試阿姨。以前她在新村路上的門面房要月租10000多元，受疫情影響比較嚴重。現在和長壽路街道一個家政公司合作，免房租之后輕松很多。一個月來，已經成功介紹了十幾單。

孫蒙佳介紹，目前手藝人還在繼續招募中，也會持續免租金。等以后客流多了，會考慮適當收一些租金。今年疫情期間創享塔為小微企業減免了1300多萬元租金，眼下商業恢復較好，全年營業收入可達到去年水平。“我們希望兼顧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隨著上海一江一河的發展，園區可以承擔起蘇州河沿線腹地功能的延伸。”

記者了解到，普陀區“十四五”規劃中也提出讓部分“商業綜合體轉型為社區商業中心”，增加社區的配套服務質量。這或許可為很多受困于體量、從“里弄工廠”轉型而來、招商不易的文創園區提供另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