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通用汽車中國前瞻設計中心，設計師們正在做著一些看上去天馬行空的事。他們頭戴虛擬現實眼鏡，操縱一輛停放在美國密歇根的汽車，像是在工作，更像是在玩一款沉浸式電子游戲。這輛車并不存在于現實——它只是數字世界中由0和1構成的3D模型。

這輛虛擬汽車不會在明年或后年上市，它是為5年或更長遠的未來設計的。這正是“前瞻”的要旨：超越現實，做最大膽的創新。在通用汽車全球網絡里，這樣的前瞻設計中心目前只有三個，兩個在美國，還有一個在中國上海。

韓國設計師閔雅榮是這個團隊中的一員。兩年多前，她舉家從意大利遷到上海，因為她認為汽車的未來是新能源汽車，新能源汽車最活躍的市場在中國。曾在日本、韓國、意大利工作過，她對各民族的心理特質有細致的觀察。“日本教會了我‘關注他人’，韓國教會了我‘每天都要勤奮’，意大利教會了我‘感受美好生活’，中國教會了我‘永不放棄’。”

永不放棄去創新、去追求更完善的產品、模式，并從中國推廣到全球市場，這是記者在閔雅榮身上觀察到的，在通用汽車觀察到的，也是在諸多其他外資企業觀察到的。例如，歐姆龍正在中國擴大產線，為全球新能源車提供電子元器件；馬士基上月在臨港開工建設綜合物流旗艦倉，并將申請綠色建筑界奧斯卡——LEED鉑金認證；施耐德電氣在上海實現了5G LAN技術全球首次商用……

一家又一家外資企業把中國作為創新、發展的策源地，引領全球業務風氣之先。

二

斯圖爾特·諾里斯正在通用汽車中國前瞻設計中心徜徉，這座建筑對他來說像是一件藝術品，一如他和團隊正在設計的汽車。

一年半前，諾里斯從通用汽車在美國的前瞻設計中心調到上海，任中國及國際部設計副總裁，負責公司在北美以外的設計運營。他上任后，把上海的前瞻設計團隊從40人擴大到了75人。

這座設計中心融合了汽車工業的傳統工匠技藝與令人目眩的未來科技。一邊是雕塑師用油泥塑造的汽車模型；另一邊，設計師面對著整面墻尺寸的屏幕，評審油泥模型的“數字雙胞胎”。

“中國市場充滿活力，始終在變化，始終在改進。在汽車電動化方面，中國遠遠領先于歐美，一年年過去，領先優勢還在不斷擴大。”諾里斯說。在中國市場中獲得的經驗、洞見將幫助通用這樣的跨國企業在全球保持競爭優勢。他說：“有無數理由表明，中國足跡非常重要。”

閔雅榮現在是諾里斯設計師隊伍中的主要成員之一。她還記得，2020年新冠疫情驟起，身處歐洲的自己遠程應聘這份工作時，通用汽車中國人力資源負責人問她：“你還要來嗎？”“當然要來。”她回答。她決心離開工作多年的舒適區，去充滿挑戰的中國。

去年，在上海的前瞻設計中心，閔雅榮和伙伴們完成了一款別克概念車，一款她認為簡約、純凈的新能源汽車，一款在中國設計、面向全世界的未來汽車。

佩戴虛擬現實眼鏡的設計師正在評估汽車內飾設計。 通用汽車供圖

三

“場地不夠用了。”在上海歐姆龍控制電器有限公司，生產統括部長金鐘國說。這家公司是歐姆龍器件與模塊事業板塊下的一家工廠，位于上海浦東，主要生產開關和繼電器。歐姆龍的這個板塊在全球多國設有工廠，但近年來，配套新能源汽車的產線大多集中到了中國。

在三樓的生產車間，金鐘國指著一組自動化機械告訴記者，這是公司今年新開辟的一條產線，生產新能源汽車用開關。未來兩年，公司還要新開4條類似產線。此外，用于新能源汽車快速充電的繼電器也將在這里生產。以至于這座10年前建成的工廠顯得有些局促。

早在上世紀70年代初，歐姆龍就展開了與中國的合作。歷經數十載，中國已成為歐姆龍最大的海外市場（全球占比26%），也是員工人數最多的海外地區（全球占比30%）。去年6月，歐姆龍獲得了上海地區總部機構認定，更加明確了歐姆龍在上海的地區總部機構作為在華業務的“神經中樞”職能。今年4月，歐姆龍在大連新建的全球創新研發與生產基地也將投入使用。歐姆龍株式會社執行董事、歐姆龍（中國）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徐堅說：“中國持續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不斷優化營商環境，打造一系列諸如進博會的經貿平臺，為歐姆龍這樣的跨國公司在華發展提供了廣闊的市場機遇。”

四

在施耐德電氣上海工廠的生產車間里，幾輛AGV（自動導向搬運車）穿行于過道，不知疲倦地搬運著貨物。它們知道避讓行人，知道哪個位置成品滿了該去搬運了，也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需要充電。它們智慧得如同熟練的搬運工，所有動作都不需要人工干預。

AGV的進化史也是施耐德工廠的智能轉型史。當然，在AGV出現之前，搬運是由工人完成的。后來，工廠引入了第一代磁導AGV，這種技術需要在地面貼上磁條為AGV導航，但局限很多，比如路線固定，AGV只能沿磁條行進，而且磁條易損壞。再后來，出現了激光視覺導航AGV，擺脫了磁條的路線限制，但這種AGV飽受網絡斷連之苦，一旦掉線，就無法正常工作。

今年年初，施耐德與中國聯通合作，以5G LAN（5G專網）覆蓋整個廠區，這也是5G LAN全球首次商用。有了穩定的信號加持，車間里的AGV再也沒有掉過線。總經理喬衛新指著地上斑駁的油漆說，那些掉了漆的地方就是原來貼磁條的地方，它們是AGV進化的見證。

不過，這還不是AGV進化的終點。喬衛新說，眼前的這些AGV相當于端到端的“滴滴”——系統分配給它一單任務，它就得干完；未來將進化成動態的“滴滴”——分配給一輛AGV的任務如果因為交通堵塞等情況完不成，可以自動轉交給另一輛AGV。

AGV在5G網絡中的順暢運行只是施耐德電氣綠色智能制造的一個縮影。互聯互通的硬件、邊緣計算、AI智能視覺檢測等先進技術被大量引入這家工廠。施耐德電氣執行副總裁、中國及東亞區總裁尹正說：“中國不僅已成為施耐德電氣全球第二大市場，更是全球四大研發基地之一，是我們重要的創新源泉。”

今年1月初，施耐德電氣數字配電中國研發中心在上海啟動，同月中旬，施耐德電氣關鍵電源創新實驗室在上海成立。這是這家跨國公司“中國中心”戰略機制的最新實踐。

五

今年2月14日，航運物流巨頭馬士基在上海臨港舉行了一場奠基儀式，一座綜合物流旗艦倉將在這里誕生。

就在奠基儀式前的一周，馬士基公布了2022財年業績——以308.6億美元利潤沖上歷史高峰。但接下來的2023年，馬士基準備迎接高峰后的低谷。2023年全球宏觀經濟充滿挑戰，貿易增長放緩、消費者需求下降、地緣政治風險加劇，這些將為集運市場帶來不確定性。公司謹慎預計2023年全年利潤為20億—50億美元。

作為一家以大海為伴的企業，馬士基習慣了風浪與起伏。馬士基首席執行官柯文勝對外宣布：“我們決心加快業務轉型，為客戶提供可視化的綜合物流解決方案。”

一艘馬士基集裝箱貨船起航。新華社 發

在臨港新建綜合物流旗艦倉可以看作馬士基業務轉型的一部分。2024年建成后，這座綜合物流旗艦倉提供出口拼箱、全球訂單履約中心、跨境電商物流、國際中轉集拼等多種增值服務。轉型后的馬士基不僅有人們傳統印象里的萬噸巨輪，還有碼頭、倉儲、空運、陸運，甚至有端到端的全供應鏈服務。

馬士基在上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924年，“薩利·馬士基號”首航中國即靠泊上海。百年后的今天，上海已經發展成為馬士基全球最大的起運港。在馬士基全球的貨量里，每三個出口集裝箱中就有一個從中國出口，而每六個進口集裝箱中就有一個進口至中國。

“此前，在大中華區乃至整個亞洲地區，馬士基的工作重心一直是出口海運業務及相關物流服務，把中國制造的商品運輸至西方消費市場。”馬士基大中華區總裁吳冰青說，“現在中國本身已經成為大型消費市場，我們憑借強大的全渠道履約服務能力，為這里快速增長的消費市場提供服務。”

中國在變，“馬士基”們也在變，中國正在成為它們業務的最前沿。